潘天壽曾寫詩評價明代上虞書法家倪鴉寶說：“上奧詩亦虎，畫以詩為主“，他認為，“畫“在本質(zhì)上也是“詩“，畫家本質(zhì)上應(yīng)是詩人。

雁蕩山花圖軸

潘天壽畫風雄闊奇崛，高華質(zhì)樸，顯示出一種深沉雄大的格局和霸悍無敵的氣勢。其畫風所顯示的是畫家推崇宏大之境和陽剛之氣的審美理想。

潘天壽在他自己的詩中自喻：“老夫指力能扛鼎，不遣毛龍張一軍”，這是何等的自信，何等的氣魄！這也正是其繪畫中雄霸之氣的詩句表達。

一、潘天壽山水一詩一畫：

小龍湫下一角圖軸

題畫詩：清游最愛夢中山，怪壑奇崖筆外扳。又見水晶簾不卷，從天搖曳到人間。

題畫詩：谷底白云飛復飛，殘紅春老落花稀。一番新雨菰蒲長，聽唱菱歌實正肥。

暮色勁松圖軸

題畫詩：虬松虬松岸白馬，葉青青兮干深赭，參天欲與齊者寡，吾師頤公結(jié)屋于其下。大風來，濤聲起，虬化龍，天尺咫，騰行云，千萬里，作霖雨，寂秋水，師頤公，閑負手，永歡喜。

題畫詩：蠟屐閑情未可刪，富春江水綠潺潺，莫嫌卷子長無限，怕寫大癡水墨山。

二、潘天壽花鳥一詩一畫：

▲潘天壽蘭竹圖

風蕭蕭，白空之秋艷明燭，

薄糟糟，色離應(yīng)為壽。

寶帳紫流蘇，垂垂重唯明。

誰有筆如椽，管領(lǐng)芳菲景。

萬葉葉娉婷，一花花楚楚。

背人自為言，儂貌何如女。

▲潘天壽 朝霞圖 1960年

秋華垂?jié)衤�，天風落石頭，繁霜明白屋。

敢說秋花稀，艷紫兼新綠。

道是清癯什甚，道是夜長風冷。細細暗香來，簾外月明人靜。人靜人靜，淺水橫斜疏影。

泥頭禿禿，駕軛之牛蹄逐逐。飯（翻）起板田生豆黍，完得新租留薄粥。昨夜官軍來白屋，驅(qū)牛駕車食牛肉。食牛肉，尚有犢，不遣官軍糧不足，年來如虎胡兒眼睛綠。

▲潘天壽 雨荷 1962年

梁間燕子語呢喃，河上荒寒風尚嚴。

欲問乘槎誰是子，片帆新帶夕陽來。

三、潘天壽題畫詩輯錄100首：

登燕子磯感懷（四首）

掠波燕子勢無倫，翠壁丹崖絕點塵。

四塞烽煙誰極目，江風吹上獨吟身。

感事哀時意未安，臨風無奈久盤桓。

一聲鴻雁中天落，秋與江濤天外看。

虎踞龍蟠扼上游，劇憐自古帝王州。

欲因今夜磯邊月，鐵板銅琶吊石頭。

泥馬君王事劫灰，平沙無際水瀠洄。

莫教此塹分南北，盡遣金人鐵騎來。

題秋梧雁來紅立軸（二首）

碧梧宮院月輪秋，銀漢高懸露氣浮。

鴻雁一聲人未睡，上林已報夜添籌。

愁心未剪繪屏圍，梧葉嬌黃梧子肥。

雁使每遲秋水闊，八行誰草字如飛。

題張書旂花卉集（二首）

文通妙繪造化師，筆能扛鼎墨淋漓。

照眼頓明雙眸子，不覺奇氣沁心脾。

生枝枯桿任槎枒，腕底春深桃李華。

不道徐黃舊心法，極波濤處競龍蛇。

▲潘天壽 映日圖 紙本設(shè)色 161.5×99cm 1964年

獨游崇寺山桃李（六首）

辛酉暮春，意緒無聊，每喜獨游。

看花則欲與對語，問水則久自凝眸，

蓋別有感于懷也。

菜花黃綻鵝兒，苔色綠明豹子斑。

正是江南風景好，尋春一笑便登山。

緩隨瑤草夾衣輕，密干繁枝結(jié)絳纓。

同許清真同灑脫，萬花扶我酒初酲。

春深洞口瑞云飛，畫檻濃添碧草肥。

相對嫣然成一笑，不曾訝我是剛歸。

云階誰與共徘徊，遠近高低迤邐開。

卻道今宵重醉后，月明攜我上天臺。

千峰掠影轉(zhuǎn)云車，日色花光燦彩霞。

低語蓮華春更好，莫嫌粗糲飯胡麻。

一燈人倦月彎彎，簾影朦朧獨閉關(guān)。

夜半吟魂飛鐵馬，漫天紅雨艷溈山。

▲潘天壽映日

夜宿黃山文殊院東閣四截句

參云山閣勢嗟哦，閣外星辰布大羅。

欲上浮槎高尺五，中天銀漢月明多。

毒龍怒卷海濤驅(qū)，天撼峰巒萬瓦虛。

如此空山如此夜，孤燈無奈憶奇書。

倦眼分明古睡開，琉璃燈影佛光回。

悟知狗肉游方者，闖入阿羅漢窟來。

名山峰壑自相殊，意趣高華氣象粗。

昨夜夢中頹甚矣，大風扶我上天都。

富桐道中

曉煙淡約萬花舒，白夾羅衣春暖初。

一路看山難住眼，輕車飛駛上桐廬。

桐廬曉發(fā)

江天初曉且揚舲，一片云帆煙水冥。

我亦重來黃子久，千山未改舊時青。

晚入建德

萬堞梅花晚色橫，千家燈火月初生。

明朝莫首蘭溪路，試上江樓聽鳳箏。

白沙渡

山青水碧白沙渡，墨氣淋漓大寫真。

不是清湘舊草稿，憑誰著我畫中身。

▲潘天壽秋蟹圖

橫江舟中聽曲（二首）

一曲新歌響入云，暗香清韻膩難分。

銀釭艷映花如錦，已是周郎酒乍醺。

春濃羅綺細風柔，天上清聲水上浮。

況是橫江明月夜，彩弦金撥譜西洲。

游北山傍晚返金華

一頭花壓帽檐斜，抵死游春興倍賒。

身似放翁人未識，海棠如錦入金華。

渡錢江

游旌遙指武林回，殘堞微茫水自洄。

到岸越山青不盡，一齊送我過江來。

題朱荷紅蜻蜓立幅

蜻蜓款款玉屏風，艷映花光扇扇紅。

醉后六郎頹甚矣，憑誰扶入翠帷中。

題潑墨梅蘭卷子

橫斜梅樹三分瘦，飄拂幽蘭第幾枝。

野水空山春淺淺，云拖月色上龍池。

▲潘天壽小園新雨

夜宿普陀息耒禪院南樓（四首）

一抹煙綃熨貼平，高樓風襲夾衣輕。

海天月色清無比，今夜如何月未生？

誰渲煙雨萬弓長，水水山山海色荒。

午夜層云知似墨，天風聲里憶王郎。

說法曾神色相身，洛迦山色綠如筠。

婆心豈惜聲枝水，不洗中原萬劫塵。

更深人倦雨錚錚，不奈微寒漬太清。

試與枯禪參一指，空山濤卷木魚聲。

題江洲夜泊圖（四首）

俯水昂山勢絕群，誰曾于此駐千軍？

萬家樓閣參差起，半入晴空半入云。

城外千檣集海鳧，上通巴蜀下姑蘇。

似曾相識潯陽路，夜泊船留司馬無？

浪沙淘盡幾英雄，倒海潮聲歲歲同。

鐵板銅琶明月夜，更何人唱大江東。

夕陽城郭花如錦，燈火樓臺夜有聲。

欲濟莫嫌官渡晚，蒹葭沙水太清明。

▲潘天壽 1962年作 鷹石圖（指畫）

題山居圖（四首）

士腴處處可桑麻，亦種棠梨與菊花。

三徑久荒人跡少，孤松矮屋老夫家。

前溪木落已經(jīng)秋，遠浦斜陽霽色浮。

莫是富春長卷子，羊裘著我一扁舟。

性遷未慣逢迎事，地僻何勞長者車。

剛近小春寒已重，月明忙我種梅花。

本奴千樹傲居官，有室能容膝便安。

花放千峰天欲紫，小窗勝撿舊書看。

夢渡黃河

時艱有憶田橫士，詩絕彌懷敕勒歌。

為訪幽燕屠狗輩，夜深風雪渡黃河。

丁丑冬避寇建德姜塢夢醒聞雨感別

閑情莫復問芭蕉，別后空山信寂寥。

夢醒一燈背欲炧，不眠如昨雨瀟瀟。

過桃源車中口占

春釅凝之薄笨車，黛螺山色岸眉斜。

桑麻雞犬知如舊，一路紅深魏晉花。

▲潘天壽 欲雪

渡湘水（二首）

岸天煙水綠粼粼，一槳飄然離亂身。

芳草滿江歌采采，憂時為吊屈靈均。

風裳水佩想依稀，云影煙光落畫旗。

誰問九疑青似昨，淚痕猶濕萬花飛。

盤龍寺看梅（六首）

庚辰新春三日，游晉寧盤龍寺。

春回腳底氣融融，拖杖閑游沒定蹤。

敢道窮山無異賞，不禁風雪上盤龍。

鐵干輪囷盡十圍，繁花天半與霞緋。

安禪倘有華光衲，缽底驪龍定欲飛。

佛爾如如老此山，天深萬劫未曾閑。

花花已化身千億，獨領(lǐng)芳菲彈指間。

相看底事久躊躇，不耐娟娟云卷舒。

敢問當年何水部，清新詩格近何如？

無分枝北與枝南，人立東風已半酣。

誰與今宵花下飲，舉頭新月正初三。

游倦回車靜掩扉，鄉(xiāng)愁無奈夢依稀。

分明猶記西泠路，風月清華看鶴歸。

▲潘天壽 秋意

雨中渡滇海（六首）

煙水微茫接太清，墨云冉冉和波生。

無端海底龍風發(fā)，吹我南飛一舸輕。

岸眉陣雨走飛軍，天著羊欣白練裙。

但使橫風吹不斷，憑誰虎仆草奇文。

劫灰難遣古今平，漢武旌旗尚有聲。

不道仍多遺恨在，久疏跨海制長鯨。

煙蕪漠漠鷺鶿閑，避暑梁王久未還。

不見當年舊宮殿，篷窗惟有虎兒山。

七二峰巒已陸沉，夢中無復有嶇嵚。

昆明池水具區(qū)水，莫問煙波何處深。

烽火連年涕淚多，十分殘缺漢山河。

有誰便上昆陽道，細雨斜風吊鄭和。

渡嘉陵（二首）

山色輝金兼映碧，水流怪石復崩灘。

李吳并世無雙筆，坐我大同殿里看。

江濤終古挾云奔，一舸誰同祖逖論。

且為幽蘭動橈楫，渝州燈火已黃昏。

▲潘天壽竹石鳴蛙圖

登天臺蓮華峰拜經(jīng)臺作（六首）

盲風拖得雨云開，莽莽萬山天外來。

檢點金甌殘缺甚，為兜大笠上高臺。

極海波濤耐細聽，重裘無礙酒初醒。

陡知絕頂臨風立，百萬峰巒為我青。

以我為峰未可非，歌聲天姥聽依稀。

不稽劉阮胡麻事，有憶長才李布衣。

寂寂禪心不動塵，風旛閑展石臺春。

月華如雪空明夜，想見蒲團花雨勻。

礙眸烽火遍胡笳，無奈盤桓日已斜。

為問人天千萬劫，忍將無語證蓮花。

暮色沉沉腳底開，平鋪無際上層嵬。

山僧語我晴能好，明日安排觀海來。

高冠華自青木關(guān)來書，謂不日在陪都個展，因成四截張之，并以代簡。

臘盡山城付索居，懶將鈍眼辨蟲魚。

獨欣高適真詩伯，一紙來書每起予。

筆從渾樸漏痕得，墨自淋漓元氣傳。

硯底天生古港水，邇來百丈發(fā)青蓮。

賺得空山與水隈，老松疏竹復寒梅。

霜余雪后橫斜好，徑自青藤雪個來。

劉勰品文嶸品詩，味如醇酒與羊脂。

知能取代為形相，不羨聲聞寫辟支。

▲潘天壽 泉石棲禽

流香澗（二首）

絕壁千尋一澗花，衣香隨水膩流霞。

幽深彷彿羅浮路，料有仙人萼綠華。

團蕉何處可安居，剩水殘山萬劫余。

擬拓澗邊數(shù)弓地，飽胡麻飯讀奇書。

春雨

做春細雨沁窗紗，投老心情懶倍加。

耐有寒香蘊書味，殘?zhí)m又放一枝花。

題高南阜扁豆障子（二首）

乾嘉畫手誰評旦，騎鶴疏于十萬籌。

二十四橋應(yīng)似昔，不勝人物憶揚州。

秋來豆莢已登盤，至趣應(yīng)從蜾扁看。

自是散僧能入圣，任教怪鬼上毫端。

題柏園會友圖（二首）

根石柯銅爛有光，曾經(jīng)殷雪與周霜。

歲寒已近換符節(jié)，祭灶喜聞柏子香。

小別經(jīng)年鬢已疏，情懷轤轆我何如。

此來盡有山蔬美，剪韮烹茶問洛書。

▲潘天壽 花鳥畫

詠蘭（四首）

殘?zhí)m一盆，為前寓客遺棄于古墻根者，已近二年矣。去秋忽萌新葉，并添兩蕊，因移置樓窗謹為護養(yǎng)。至今春落燈時節(jié)囅然開放，喜而書此。

可愛離披四五葉，誰遺冷落古墻根。

不摧雨雪風霜下，自有天心為爾存。

嫻似文君春鬢影，清如冰雪藐姑仙。

應(yīng)從風格推王者，豈僅幽香合可傳。

漫言弱質(zhì)風情好，不減空山意趣深。

擬削楚騷紉佩語，人間何處結(jié)同心。

野性依然我未除，何年歸去有柴車。

清風明月茅檐下，相對與君共著書。

▲潘天壽 花鳥

水仙

明珰羅襪步珊珊，淺倦仙妃歸宴歡。

洛浦夜深明月白，天風香逗水云寒。

題竹谷圖（二首）

一灣新水綠潺潺，雨后斜陽山外山。

竹里人家誰久住，飛花未遣到人間。

萬翠峰巒壓畫屏，讎書門戶每重扃。

酴醾不管春歸去，開遍蠣墻尚未停。

靈巖寺曉晴口占

一夜黃梅雨后時，峰青云白更多姿。

萬條飛瀑千條澗，此是雁山第一奇。

天柱峰

是誰信手施錘鑿，拔地擎天樹此材。

擬置金盤最高處，夜深承得露華來。

龍壑軒題壁

絕壁蒼茫繪白虹，微寒猶下碧霄風。

云軒不見云英在，一樹槿花寂寞紅。

▲潘天壽 鳥石

展旗峰晚眺

如此峰巒信絕奇，寫來出塞少陵詩。

不禁我亦思名馬，一抹斜陽展大旗。

訪碧霄洞

洞口曾停鸞鳳車，群仙何夕散真如。

碧霄院落余荒草，無復清聲演步虛。

倚天障

倚天誕障緣云上，愁有猿猱不可窺。

此是海陬一片石，南宮袍笏未曾知。

雨中訪徐文長故居（八首）

三間老屋原如舊，矮戶疏窗怪可人。

冒雨尋春偶相訪，不禁憑吊為傷神。

一樹冬青紀歲年，古藤斜倚短垣前。

春秋月朗更深夜，料有書聲響徹天。

天漢分源字尚存，天源池水浪花翻。

中流砥柱依然在，此意誰人與共論。

自在巖前竹數(shù)竿，殘枝敗葉意闌珊。

草萊一任和煙長，負手吟詩躑躅看。

灑翰名齋點畫奇，枯藤萬歲斗蛟螭。

齋中疑有烏巾在，正是淋漓下筆時。

一花半葉風情古，歷亂欹斜意趣深。

莫謂病狂兼病酒，盡情迸寫寂寥心。

孤憤佯狂事可哀，如何天竟困奇才。

明珠曾詠葡萄句，閑擲閑拋入草萊。

敗砌殘垣費步循，藤阿柿塢莽荊榛。

慨憑尺土深丘壑，容得先生老此身。

▲潘天壽 濃艷 1965年作

過春波橋

東郭門頭曉雨時，細風楊柳綠煙絲。

忽經(jīng)照影春波水，有憶驚鴻感事詩。

題白陽山人墨菊

白陽花卉，天才秀發(fā)，逸韻橫生，自不能以個人門戶限驥足之馳驅(qū)。衡山竟以“非吾徒也”責之，陋矣。

逸如彭澤陶元亮，韻似西風李易安。

鳴鼓停云珠陋甚，欲將私統(tǒng)范豪端。

十三陵

入關(guān)銳氣消沉久，眼底江山幾廢興。

誰謂朱明無剩土，十三陵樹尚青青。

題擬石濤山水軸

習俗派爭吳浙間，隨聲相譽與相訕。

苦瓜佛去畫人少，誰寫拖泥帶水山。

題墨蘭

價廉粉脂艷吳娘，芳草誰歌天一方。

筆墨年來無健者，任他胡亂說徐黃。

入京

莫上湖樓泥倚欄，南天花事已闌珊。

輕車約我留春住，四月京華看牡丹。

蘆溝橋

狼火從茲午夜生，血流漂杵復漂城。

可憐一片蘆溝水，猶帶當時嗚咽聲。

出關(guān)

夢里輕車轉(zhuǎn)迅霆，東風膩酒未全醒。

出關(guān)不在扶馀地，為到遼東看紫丁。

▲潘天壽 巨石雙禽

雪中登居庸關(guān)

懸崖危澗勢崔巍，千古雄關(guān)天險開。

直上關(guān)頭憑眺處，雪花如掌襲人來。

登八達嶺萬里長城

普天之下皆黔首，何用長城限漢胡。

一夢沙丘惟二世，祖龍所計本庸愚。

俞樓夜雨

綠透芭蕉紅透杏，熟梅天氣雨云多。

小樓一夜瀟瀟里，又漲三潭一寸波。

庚子三月重游天臺，宿華頂寺，尋桃源洞未至（二首）

重巒復澗水沄沄，時見桃花映白云。

應(yīng)有胡麻仙子在，尋春何礙日將曛。

名山長自護云霞，鳥道依稀云外斜。

此是劉郎前度路，石梁即去業(yè)非賒。

赴羊城

今晨又向羊城去，昨日初從遼海還。

自喜髯公耽笠屐，何愁踏遍亞洲山。

抵廣州

乘興南游不計程，薰風暗襲夾衣輕。

陡知已摟羊城地，一路甘蕉與紫荊。

▲潘天壽 貓

羊城賓館啖荔枝

味如仙窟瓊漿美，色似瑤臺鶴頂?shù)ぁ?/p>

猛憶華清妃子笑，紅塵一騎入長安。

晚渡珠江

曾聞海客話神瀧，十日清游興未降。

應(yīng)趁今宵明月好，萬家燈火渡珠江。

抵榆林港

海天無際水沄沄，沙島星羅漾瑞云。

喜有南天新壁壘，初成十萬水犀軍。

三亞道中

蔚藍海色淼無涯，椰樹齊天八九家。

委實風情異樣好，斜街朱紫鳳凰花。

辛丑四月十四乘甲舸由吳興出苕溪重游太湖（五首）

烽火十年未陸沉，重游來此快披襟。

昆明湖與具區(qū)水，畢竟煙波何處深？

舊事誰稽越絕書，依然此水渺清虛。

臥薪霸業(yè)今何在，莫復臨風吊闔閭。

柳毅傳書事不庸，水晶宮殿話游蹤。

料知萬頃波濤下，酣睡定然有巨龍。

七二峰巒翠郁迂，長空無際水云鋪。

不知暮色歸帆里，載有輕裝西子無？

舟人指點話吳江，申舸橫風興未降。

有憶鐵云詩句好，紅樓一角夜開窗。

▲潘天壽 花鳥

三上黃山住北海賓館訪獅林精舍（四首）

門前依舊夕陽黃，石徑迷離草樹荒

老我雙眉渾似雪，重來誰識舊劉郎？

怒濤夜吼千松樹，兩度南樓信宿來。

猶有鐘魚聲在耳，佛光燈影畫圖開。

已公未老鬢先絲，剪韭烹茶款客之。

今日擔簦何處去，松風蘿月朗階墀。

夜色微茫不可留，天風吼虎不禁秋。

回眸大墨千峰頂，堪愛新黃月一鉤。

登蓬萊高閣口號

莫問秦王與漢武，神仙大藥事成塵。

振衣絕頂觀滄海，我是蓬萊最上人。

泰岳觀經(jīng)石峪摩崖

累有銘辭七二代，靡同文字渺無余。

幸殘石峪摩崖在，應(yīng)鏟全山惡賴書。

題夢游黃山（二首）

重向蓮花峰頂行，海云無際夜無聲。

平原筆力華原墨，如畫千山鐵鑄成。

石險徑懸銀漢上，天青花放海云春。

何年得遂名山想，野鶴青松友此身。

▲潘天壽蘭竹圖

題吳茀之墨蘭

最愛湘江水蔚藍，幽香無奈月初三。

楚騷遺意誰能解，應(yīng)憶當年鄭所南。

題王代之松嘯樓集句稿兼以代簡（二首）

年來舊友感蕭疏，眉鬢星星霜雪余。

白也遠游仍禹穴，不勝相憶近何如。

陡然雁使遞奇文，豁我雙眸意不群。

紫鳳天吳隨剪織，踏天李賀割秋云。

題江舟夜泊圖

飛帆如葉下輕舟，千里江城一日收。

莫問潯陽舊司馬，昨宵燈下抵瓜洲。

題梅花高士圖

根石柯銅古柏身，空山淡蕩自精神。

香深雪海閑酣睡，不是羅浮夢里人。

▲潘天壽南國春色

題觀瀑圖

清游最愛夢中山，怪壑奇崖筆外扳。

飛瀑水晶簾不卷，從天搖曳到人間。

題抱雛圖

婆雞婆雞喌喌呼，毛羽鬅鬙喜抱雛。

此是農(nóng)家尋常事，莫言生息屬陶朱。

漁磯罷釣

翻翻鷗鳥自忘機，眉外斜陽水外肥。

釣罷歸途閑眺望，輕舟已過舊漁磯。

題徐天池墨花長卷

草草文章偏絕古，披離書畫更精神。

如椽大筆淋漓在，三百年中第一人。

題百丈巖古松圖

一夜黃梅酣雨后，萬山新綠漲雷峰。

料知百丈巖前水，更潤巖前百丈松。

▲潘天壽 荷花清遠圖

壬寅暮秋赴寧波便道南溪溫泉口占

蹤跡十年未有閑，喜今便向故鄉(xiāng)還。

溫泉新水宜清浴，愛看秋花艷滿山。

題指畫山水障子

一水西來百派分，千山形勢自超群。

老夫指力能扛鼎，不遣毛龍張一軍。

題野塘清趣圖

春歸莼菜已花黃，深閣但添繡線長。

翠鳥不知青鳥事，聽風聽雨老橫塘。

夜車過大庾

南枝何日是開期，密蕊疏花系我思。

底事車馳酣夢里，參橫月落未曾知。

飛過臺灣作

依稀月色漾銀瀾，萬里高飛星斗間。

夢下有誰思漢土，微茫燈火過臺灣。

登龍山

臥薪霸業(yè)久塵埃，誰向龍山駐杖來。

唯有無邊春草色，依然綠上越王臺。

讀八大石濤二上人畫展后

妙運金剛腕，辟支演太阿。

奇才瞎尊者，怪物啞頭陀。

氣可撼天地，人誰識哭歌。

離離禾黍感，墨沈亂滂沱。

江南山水好，穩(wěn)豈為逃名。

詩冷云霄迥，書茹佛力生。

即今誰外古，吾道尚無成。

極目天遼闊，悵然思不禁。